失血過多的她在寺廟裏暈了很久，等到睜開眼時居然看到郢夢娘正拿著自己的m12對著她。

“一個孕婦最好不要玩槍，很危險。”嚴小白艱難的坐起身，卻看到自己腹部已經被重新包紮過了，她有些疑惑的望向郢夢娘，而郢夢娘也同樣疑惑的望著她。

“在我昏迷後究竟發生了什麽？”兩人居然同時問出同一句話。

“你先告訴我！”郢夢娘用m12威脅她，然而嚴小白看到她的拇指並不在扳機上，換句話說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開槍。

但她依舊很平靜的將齊澤設計引她主動現身的事情都告訴了她，並冷笑道：“這回好了，你的身份終於要被揭穿了，你騙不了任何人了。”

郢夢娘臉色煞白，她頹然的跌坐在地上，一副天都塌了的樣子。

“你肚子裏的孩子……”嚴小白覺得也許自己不該問，但她實在忍不住好奇，“是齊澤的嗎？”

郢夢娘一臉呆滯的低下頭，右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小腹：“你為什麽要救我？只要任由我被發現，你的嫌疑就全部洗清了。”

郢夢娘的表情溫柔而美好，可見是多麽喜歡這個還未出世的孩子。

嚴小白嘆了口氣：“我不是救你，我只是不想傷到那個孩子。”

以當時的情況來說，齊澤發現郢夢娘昏迷，第一時間可能就會弄死嚴小白，畢竟她是他最愛的女人。

如果嚴小白要自保，勢必要將郢夢娘供出來，不說郢夢娘參與行刺二皇子的罪有多大，哪怕齊澤為了愛可以包庇她的一切，但他對她的感情勢必會有缺口，而且，她不想郢夢娘肚子裏的孩子將來失去爸爸或者媽媽，更或者因為不是齊澤的孩子而遭到不幸。

聽到嚴小白說是為了孩子，郢夢娘的目光微微一動，她有些慚愧的低下頭：“你是個好人。”

嚴小白哭笑不得：“我又沒向你表白，別亂發什麽好人卡。”

郢夢娘雖然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但依舊沖她苦笑了一下：“我其實不是中原人。”

什麽意思？

嚴小白奇怪的看向她。

“我出生在暹羅，我是暹羅國派來刺探大唐軍情的奸細。”郢夢娘說話的時候聲音很輕，也很柔，陽光從破面那千瘡瘡百孔的縫隙間落下，將她襯托的猶如聖母一般。

她是暹羅國的奸細，十四歲就被派到大唐，因為一場山洪，她被卷入滔滔江水中，雖然後來被人救了起來，但卻失去了自己所有的記憶。

救她的是對年邁的老夫婦，他們沒有子女，視郢夢娘為自己親生骨肉，她跟著他們學采藥學醫術，日子過的平凡而又無憂。

郢夢娘十六歲那年，齊澤帶領的軍隊出征西夏，途中爆發瘟疫，因為地處偏僻，遍尋良醫無果，許多人因此而亡，得到這一消息的郢夢娘不顧可能被感染而亡的風險獨自一人背著藥箱來到軍營。

當時的齊澤欺她年幼，還用死亡來威脅她，想將她嚇回去，誰料面對齊澤的冷箭，郢夢娘視若空氣，她旁若無人的幫助病人查探病情，並親自為他們熬藥。

齊澤佩服她的膽識，許諾她大勝得歸時可以完成她一個願望。

誰料等他真的大勝得歸時，見到的卻是郢夢娘全村被屠，她獨自跪在死人堆裏無助哭泣的場景，齊澤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當初那場瘟疫全是人為，郢夢娘救人的善舉卻惹來了殺身大禍。

齊澤親手埋了郢夢娘的養父母，並在全村人的墳前許諾此生不負郢夢娘，將她帶回長安，而後不久兩人便成了夫妻。

故事到這裏，本該是幸福結局，有情人終成眷屬，可偏偏事與願違，就在半年前，一個自稱“炎鬼”的男人找到了她，並讓郢夢娘回憶起了真正的自己。

暹羅國的每個奸細在被派出去之前都會有一個把柄留在國內，而郢夢娘的把柄就是她這一生最後的親人——弟弟。

“他們怕不敗將軍府，他們要齊家死絕。”郢夢娘不住搖著頭，“他們說如果我不照他們的安排去做，就會殺我弟弟！我弟弟今年才剛滿十歲，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年紀！”

“我不怕死！”郢夢娘大聲道，“我也想過只要我死了，弟弟就真正的解脫了，而齊澤也不會再有危險，但……誰知道……”她又摸上了自己的小腹，“誰知道……”

嚴小白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我知道你的難處了。”

晶瑩剔透的淚在眼眶中徘徊卻始終沒有掉落下來，郢夢娘強忍著悲傷道：“我跟齊澤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他給了我此生最美好的時光，而我帶給他的只有危險和不幸。我用盡各種辦法想讓他討厭我，恨我，可他卻反而給我更多的愛和包容，是我負了他！”

之前嚴小白一直不明白，這個一直吵著鬧著要齊澤寫下休書的女人為什麽會那麽奇怪，明明要跟他分手卻還總是關心著他，如今她才真正理解，原來在這個家裏郢夢娘才是最艱難的那一個。

她不能將自己受到威脅的事情告訴齊澤，因為這樣會害死自己的弟弟；她也不能為了弟弟去傷害齊澤；她更不能尋死，因為肚子裏的孩子！

嚴小白很難想象這三個月她究竟是這麽熬過來的，是有多堅強的內心才能承受著如此大的悲傷卻還每天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她忽然又想起羅誠，想起他跟季風月若無其事談笑風生的樣子，他是不是跟郢夢娘一樣將所有的悲傷都隱藏在了心裏呢？

郢夢娘告訴嚴小白，那次刺殺二皇子的事情的確是她幹的，她也很清楚，只要有齊家人在，二皇子絕對出不了事，只是沒想到二皇子居然會在事後誣告不敗將軍府參與刺殺。

齊澤為了找出府內的奸細，不分日夜的徹查每一個細節，嚴小白見過炎鬼的樣子，炎鬼怕嚴小白會壞了他們的好事，他要讓她當替死鬼，讓嚴小白從此閉上嘴，這也是郢夢娘為什麽一定要嚴小白離開的理由。

那天郢夢娘是真的遭到了刺殺，只是那刺客是炎鬼找來的，他的目的很簡單，陷害嚴小白以及給郢夢娘一個警告。

“昨天晚上，炎鬼帶來消息，說你已經跟齊澤談妥了條件，會在午夜十分將一張畫著主謀面貌的畫像交給齊澤。炎鬼怕自己會暴露，便讓我來殺了你。”郢夢娘慚愧的看向嚴小白。

嚴小白苦笑一聲：“齊澤的打草驚蛇之計。”

郢夢娘也跟著苦笑：“是。”隨後卻沈默了一會兒，她定定的看著嚴小白仿佛有什麽話要跟她說，可就是不開口。

“你想說什麽？”嚴小白問她。

“我現在有個主意。”她說，“炎鬼說如果他這次暴露了，不管我是不是死了都不會放過我弟弟，以我對齊澤的了解，他追到這裏並不需要太多時間，所以，你我之間必須有一個承擔奸細的罪名。”

嚴小白有種不祥的預感：“所以你的主意是……”

郢夢娘再次用m12對準她：“小白，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可以為了孩子放過我，那就為了孩子再替我背一回罪吧！”

郢夢娘話音剛落，忽聽外面腳步嘈雜，顯然是齊澤的追兵到了。

嚴小白苦笑：“你為了孩子還真的什麽都做得出來。”

郢夢娘咬著牙望著她：“你放心，我不會白拿你的命，等我生下孩子，我自會去陰間地府把命賠給你！”

聽著郢夢娘的話，嚴小白不禁冷笑：“你以為你死了炎鬼就不殺你弟弟了嗎？”她鄙夷的看著她，“虧你還管著那麽大一個不敗將軍府，居然是這樣的一個笨蛋！”

郢夢娘面色一變，嘴裏不住道：“如今我已經考慮不了那麽多了。你要恨便恨我，我早就做好五雷轟頂不得好死的準備了！”

“做好準備？”嚴小白一步步走向她，一直到m12的槍桶頂在自己腦門上，“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郢夢娘不知道她什麽意思，想要開槍卻發現這東西根本一點反應都沒有，心中一急，嚴小白便順勢從懷中掏出一把雪亮的刀子，直接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

一句話都還沒開始，廟外卻已經沖進來一大批府兵，他們看到嚴小白用刀架著郢夢娘不敢貿然上前，全部都停在了兩米以外的地方。

“嚴小白快放開夢娘！”一支上了弦的雕花白羽箭筆直的對準著她。

終於是看到這白羽箭的弓箭了，嚴小白輕笑：“齊澤，你這弓是玉石做的吧？真漂亮。”

事到如今居然還在他面前談弓箭，齊澤真心覺得嚴小白這個女人是瘋了！

“快放開夢娘，不然我射穿你的腦袋！”他狠狠道。

嚴小白“哦？”了一聲，搖了搖手裏的匕首，“你敢放箭我就割破她的喉管，大不了一起死了，反正她肚子裏還有一個小的，兩個陪一個，我不虧！”

“什麽！”齊澤大吃一驚，整個人都跟被雷劈了一樣難以置信的望著郢夢娘，“她說的是真的嗎？你……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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